西庄河坝的崖下,原来有一眼清泉,村子里的人亘古以来,都是在这里取水。牛羊牲畜放牧昏归,都要到泉边饮足了泉水,然后才回栏安歇。说起来也怪,把牛赶到河边,就是不低头饮河水,而偏爱饮这泉水。
冬天到泉边,会看到蒸汽腾腾,岚雾萦绕,还以为是煮沸了的水,揭开锅盖,逸出的雾气水珠,便暖气融融,忘却了呼啸的北风,凛冽的冰柱。夏天到泉边,会感到清流渗凉,触手若冰,趴在泉边,饮上一口,便有神清气爽、沁心透脾,荡荡历历,冉冉若仙之感。泉的水味悠长,甘美醇香。
在一九五二年正月,父亲病倒在双石铺,深夜喃喃呼水,把水端去,尝了一口,便说:“我要西庄泉水。”我便摸着黑,跑回西庄,在水泉里汲了一壶泉水,提到双石铺,让父亲饮,父亲喝后便说:“我喝上西庄泉水了,西庄泉水就是甜香。”正月十二日,父亲与世长辞了。我不知道父亲临去之前为什么要喝西庄泉水,更不知道父亲是怎样能辨识西庄泉水的。
西庄的清泉,出于岩石之洞,下了河坝,就听见“当当当”清脆悦耳的泉水出洞声。在六十年代,一截钢管插入泉眼,水便从钢管流出,改变了过去用马勺舀水的方式,但人还是要担上水爬坡,往返负重一里多路。如果担水的人多了,就得在泉边排队等候。如果遇到泥泞天,人们去担水更是叫苦不迭。因此,家家户户用水都很节约,不仅珍惜水,而且珍惜自己的劳动。
一九八一年洪水过后,西庄河坝形貌变迁,河床升高,原先的泉眼看不见了,泉水的当当声听不到了,只是在崖下冒了一坑沁水,汲水的人又操起了马勺舀水。现在,西庄人已经告别了那眼清泉,用上了方便卫生的自来水。只有偶尔路过清泉时,才能顺路问候一下久违的看不到泉眼,听不到泉声的清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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