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细雨霏霏,夏日野花绚烂,秋天落英缤纷,唯独冬季,显得寂寥了许多。雪偶尔才飘一点,然而很快就消失在干裂的土地上了。
西北的冬天,除了光秃秃的山,就是光秃秃的树。松柏类长青的树木依旧顽固地披着满身陈旧脏污的绿衣,舍不得换掉。其余的树大多裸露着光光的枝桠,一如铅华尽洗的女子,虽然憔悴了几分,却另有一种本色而质朴的美丽。
路边多栽种白杨,一根根枝条全聚拢来,齐心协力向天空刺去,如同一柄柄长剑,凌厉而带着肃杀之气。槐树、核桃树就显得温和多了,巨大的树冠,即使没有一片叶子,也显得枝条纠结,互相扶持,颇有点大家庭盘根错节的感觉。柳树失去了曼妙的身姿,暗红的枝条裸露着,尖端已经干枯的部分在风中轻轻拂动,发出刷刷的声响,反倒添了几分刚强。粗大的泡桐树上,一嘟噜一嘟噜的荚果干枯在枝头,风来了,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,像装饰了满头金银饰物的苗疆少妇,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和山地间的灵秀气。
还有无数不知名的野树,苍老而枯干的色彩,在冬日阳光温情脉脉的注视中,随意地生长。叶子早已经完成了一生的使命,安静地躺在树下的泥土里,享受着永久的休息。无数嫩绿的草芽,从腐烂的叶片下探出尖尖的脑袋,窥探这新奇的世界,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好时光。
花开花谢,草木荣枯,每个生命就这样用极其自然而又简单的方式演绎自己的角色。人们常说人非草木,如何如何的,其实,人、草木乃至任何生命在大自然这个广翰浩淼的世界眼中,又有什么分别?总有一天,我们要经历完自己的喜怒哀乐,体验生老病死的幸福与痛苦,如同那些飘零的树叶,终将回归尘土。
想到这些,不由得万念俱灰。无论多么大的成败得失,在以死亡为背景的前提下,都显得荒唐可笑,黯然失色。然而,是多么令人不甘心啊!做一个糊涂的人,快乐地混一辈子,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。可是,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:让人类意识到自己必死的结局,同时又让他无力抵挡。做人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呢!
望着黛色的群山起伏的轮廓,我不禁默默地祈祷:如果有来生,请让我也做一棵树吧!根须深深地扎进湿润的土壤中,头顶繁茂的枝叶间架着一个个鸟窝,在清晨的阳光中抖落一身闪亮的露珠,有风吹来的时候,我会跳起舞来,向小鸟询问朋友们的消息……完美的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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